【短篇】他、琥珀 ——选自短篇小说集《诱惑》 
琥珀，神秘的上古传奇，冰冷不带有任何牵挂，透明却没有光亮。这个网名，在他的印象中，代表一个只会大声说话大声笑的女人，其他的一无所知。 他不愿意上网，她不愿意上线，两个网络上认识却没有网络交集的人。 他每天都会给琥珀打电话，这个听起来冰冷无味的名字，让他无法拿捏到真实的感情。
他不了解她，甚至不知道她的样子，只听她总是戏谑地在电话那端告诉他：“我是一个粗鲁野蛮，身体有8T那么重的恐龙。”他附和着她那爽朗的大笑，笑到没力气。 琥珀从不对他说关于自己的事，他唯一了解她的途径就是她所谓的那些垃圾文字，知道她的那些所谓感情深厚的男友。他的眼中，琥珀是野性和桀鹜的，驴子般倔强的脾气隐藏在欢乐的表壳下，永远没有人会了解她的内心。
他们是出生在同一个城市，分居在两个不同城市的灵魂。他想去找她，即使是失望，他只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。时间如同她的笑声一样没有尽头，他却一直没有施与行动，他用了太多的理由劝阻这个愚蠢的想法，而最终阻碍他的只是心里的自卑。
他告诉她，“我看你的文章，觉得自己配不起这样的女人。” 琥珀不高兴，但不会说，只是浅笑一下，感到厌烦。一个优秀的男人对她而言是一种厌倦，无法拥有平淡的长久。但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想法，只会认为她是真的赞同这个观点，像一盆清冷的水倾倒，把他的心淋得潮湿，变得寒冷。
他每次打电话给琥珀都是一个漫长的旅程，琥珀会说。“不要一次打太长时间，省一点电话费留着下次打，比一下打完好。” 他觉得琥珀已经开始讨厌了他的打扰，电话便响起断线的盲音，消失不见。没有结尾语，没有任何理由，电话那端只剩下空洞的回音延续。 他试着不再打电话给琥珀，就算找了一个最烂的理由——电话费太贵，来控制打电话的冲动，可是结果依然是没有坚持过24小时，电话就拨过去了。
他会高兴的再打下一个电话，琥珀没有任何异样地接这个他定给她的专线。还是那样没有正经地大肆吹嘘，天南海北的乱侃一番，到了最后两个人一起意识到又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，这么多的电话费，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。 他会说，“我们又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事。” 她会问，“那我们会有什么正经的事谈呢？” 他们一起无语，沉默。 他每次都让琥珀先挂电话，每次电话的结束都好像有一丝不悦，他不明白为什么。其实琥珀讨厌告别，但不会告诉他。他会担心地再打几个电话问她还不高兴吗？她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平静，回答他自己从来就不会生气。
他说，“我发现你的电话是24小时开机的，你一定很忙吧？” 她回答，“我太懒了，电话是用来当闹钟的，从买的那天起就是24小时开机的。” 他说她撒谎，琥珀不去争辩。其实她一天当中真的只有他的来电，但即使争辩了，他无奈的相信了，又如何呢？
他一直对电话那端的琥珀说，“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。我是一个垃圾，没有大学文化，也没有你以前的那些男友的才能。嗑过药，玩过女人，抽烟，喝酒，摇头，唱K。没有犯过大事，没有进过局子，所有小混混做过的，我都做过。
琥珀不会发表言论，这对她来说没什么特别的。那些自由的，激烈的，放肆的，为所欲为的是曾经自己有过的，而现在有的只是血液里隐藏的孤独。
他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胡搅蛮缠，琥珀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。
他无数次地试探琥珀的感觉，她偶尔会表现得很明显地关心他。当他问她的时候，她会装做不知道。这就是琥珀，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，总是用大声的说话和大声的笑来掩饰内心的脆弱与孤独。她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感情，在任何一个时刻，都会习惯地做回一个距离感的女人，漫不经心。
他真的想放弃这段让自己无限痛苦的感情。他没有真正谈过女朋友。琥珀曾经问他，“你和几个女人上过床。” 他告诉她，“最萎靡的时候，自己一个星期没有重复过地换女人。”
琥珀说了句“很好”。没有愤怒和谴责，她已经没有摸索爱情路途时的那种激情了，心里有了破碎的痕迹，把所有的激情和叛逆的挣扎都淹没。 他问过她很多次，“你喜欢我吗？”也告诉她很多次，“我这一次真的动了真感情。”他始终在某种爱情缺失的状态，如今，他真的喜欢上这个摸不到看不见的女人，就像一个陷入绝境状态的人，清醒而无可救药。 琥珀的反映只有大声地笑，笑到喘不过气的时候，会休息一下，然后接着再笑。破碎地狂笑，往往使他感觉这碎玻璃的笑声一颗颗掉落在她肌肤上那一刻，没有疼痛，没有血肉。
他没有阻止琥珀那如同玻璃利器的笑，等她笑完，会听着她把这个话题当做一个笑话敷衍了他。
“我觉得这一点都不真实，只是虚幻，我是看着虚幻破碎的人，而你会沉没其中。”琥珀这样对他说。
他对琥珀说，“我开始一直都相信这是个现实，现在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真的不现实。”
他感觉自己真的没有让琥珀有过感情的牵动。但他不会在意这个不现实的事实，还是照样给她电话。家里、工作中、马路上、朋友家、公用电话厅，只要他想她，就会拨通那个24小时开通的数字。
一个深夜，他喝了很多酒，醉了。琥珀接了他醉酒后的电话，听到他的哭声，是男人崩溃的哭泣声音，她沉默的拿着话筒，一言不发。
他说，“我已经无法自拔，我真的很在乎这段感情，没有了你，我就是一片空白。”
她问他，“你是不是后悔了？ ”
他说，“很后悔。”
她说，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，还没有见面，忘记吧。”
他说，“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这一次琥珀没有大声的笑，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内心深处隐藏的脆弱和无助。她强忍哭的冲动，眼泪只是身体里养的一种生物，不能把它放出来，只能好好的把它护养着。
一个没见过面的人，他会爱上她什么？ 没有可以说服的理由。 他告诉她，“虽然没见过，但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会感觉到安定，即使是爱上你的声音又如何？”
琥珀笑。想着，其实任何人的爱都只是一瞬间。在这个时代里，谈论爱情犹如在谈论一个已经被遗弃的孩子。没有人有资格谈爱情。她笑着告诉他，“把我的声音嫁给你。”
琥珀一向都相信感觉，所有做的事情都是跟着感觉走。给他打电话，什么时候打，该打多长时间，都是一种感觉，其它的她都没有，似乎是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，不知道过去，不知道未来，就像一个人受伤后的那个瞬间没有任何疼痛。
他还是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，其实他不知道，琥珀也不确定。一个没有影象的人，即使知道他的所有，还是虚无。 琥珀想着曾经有过那么真实的感觉，都从来没有保留住，何况是这样一个不能确定的，她又怎么去把握？即使说了“喜欢他”又能代表什么？一生一世？还是一分一秒？ 琥珀挂掉那个酒后的电话，哭了，第二天，她把所有的电话都更换了，她把网上所有关于自己的文字全部删了，不再上网。 他疯了一样找这个上古传奇一样的女人，却不再发现她的任何踪迹。他永远不知道这个８Ｔ重的女人是什么样子。
不相信永远，不拥有期待，也不需要诺言。
这样的不确定，也许是最好的。 | 
